「書呆子遊日本」見聞錄Ⅱ~ Book Off新古書店(兒博二 林慈鳶)

在前一篇見聞錄中，介紹了我在日本買到的許多本好書，大家一定以為我帶了至少上萬台幣到日本血拚吧。其實不然，總計我買的32本書，只花費了台幣4479元，也就是平均每本書以台幣140元的價格購入(其中6本是新書，26本是在Book Off買的二手書，二手書的外觀品質幾乎像新書一般)。在物價普遍高昂的日本，這樣低成本的血拚經驗顯得格外奇特。

        可以一次買到這麼多好書，又不必花大錢，事實上是拜日本最大規模的連鎖二手書店Book Off所賜，稱它是書呆子的「買書天堂」一點也不為過。又基於這樣特殊又愉快的買書經驗，回到台灣以後，我上網查詢有關Book Off的成立背景和經營方式，想瞭解日本第一，甚至可說是世界第一的二手書店，究竟與一般二手書店有什麼不同？此篇遊記，綜合了幾篇文獻報導和我的實際體驗，分享我對Book Off的觀察。

一、Book Off的成立源起與經營現況

根據Book Off官網公告的「Company Information」以及「Management Message」，Book Off創始者坂本孝先生於1990年5月2日，在日本的神奈川縣成立首間Book Off二手書店，當時那只是一家面積116平方公尺的小店。由於營業的成功，Book Off從成立至今短短二十年間，分店已經擴展到上千家(2008年統計共1040家，其中426間直營，614間加盟)，海外商店則延伸至美國、法國、加拿大和韓國，不但商店面積和機能大大擴充，收購與販賣的二手商品類型也增加到兒童用品、女裝、運動用品、生活雜貨、貴金屬與手錶配件等，並且在2007年開始網路銷售(Book Off Online)。又從官網提供的「Fanancial Data」，Book Off藉由二手用品的販賣，在2010年單一年的營業總收入(operating income)高達243億5千萬日元。未來Book Off仍抱著持續擴增的決心，目標是成為日本/世界第一的綜合型再利用公司(the number-one comprehensive reuse company)。

二、「新古書店」稱號的由來

Book Off在日本又被稱為「新古書店」，這個名號起因於Book Off徹底改變了傳統二手書店的經營方式，成為高效率又高營收的二手書店創新模範。在現今不景氣的大環境中，上述有關Book Off驚人的營業數字，或許堪稱天外奇蹟、令人難以置信，但是當人們實際走訪過幾間較大型的Book Off分店，現場感受Book Off賣店的氛圍，或許就能體會Book Off經營的成功是其來有自，名不虛傳的。

根據我實際逛了Book Off在荻窪、渋谷和新宿的三間分店，我認為Book Off此一新古書店和傳統二手書店最大的不同，主要表現在以下三方面：

1.     量販店般的氣派規模

走進荻窪和渋谷兩間較大型的Book Off分店，一下子就被店內十分氣派的擺設給懾服住。寬敞的空間和明亮燈光，以及一座座五、六層高的書架整齊的並排，和傳統二手書店的窄小、幽暗和雜亂相較，Book Off就像應有盡有、整理有條不紊的大型量販店一般，為顧客帶來更舒適愉快的購物體驗。

瀏覽全書店的各個書架，發現Book Off販賣的二手書是以文庫本和青少年漫畫，這些大量被出版與流通的書類為主，以及我個人較感興趣的兒童書和雜誌也佔了不少。此外，還有二手的遊戲軟體、DVD、CD等光碟類產品，也是Book Off的經營重點。至於商品的分類方式十分清楚仔細，除了以漫畫、兒童書、雜誌等文類區分以外，有些還以作家姓名的拼音再作細分，或將某些出版社的系列叢書獨立區隔出來。當然，消費者最關心的新書類，以及100日元、200日元特價書也是不可缺少的分類。

2.     幾近全新的二手優質選擇

除了店內設備新穎、書籍種類和數量豐富，打開架上任何一本二手書籍，都一定讓消費者感到滿意至極。根據MBA智庫百科的說法，Book Off擁有獨特的圖書翻新技術，讓舊書看起來就像新的一樣，提供消費者比一般二手書店更為優質的選擇。雖然我不能知道Book Off在幕後究竟用什麼技術幫舊書「洗澡」，但從我實際在Book Off的閱覽經驗可以證實，三間分店提供的二手「新」書，外觀品質都讓人驚艷，極少有一般二手書的污漬、書寫痕跡、泛黃、折頁等現象。面對這麼大量幾近全新的二手優質選擇，讓初次造訪Book Off的我，一度無法確定Book Off是間二手書店。

3.     無與倫比的折扣書價

雖然回台灣以後，透過相關報導，我才能確定商品幾近全新的Book Off，的確是間不折不扣的二手書店，但是說到書的售價，Book Off卻完全不同於一般日本書店的「不折不扣」。就我在Book Off實際翻閱過的書籍，除了被歸類為「新書」的二手書區以外，每本書都不例外的，只賣原價的半價「以下」。此外，特價100日元和200日元的書也佔了不少比例。根據商周1118期的報導〈不擁有的商機〉(2009.4.27)，「100日圓專區」是Book Off在日本的首創做法，即凡是超過三個月未賣出，或庫存超過五本的書，Book Off就自動將書降價以100日圓拋售。例如我在荻窪店買到的第一本二手書《瘤取り晴明》，就是被放在店門口，以大箱子裝著的100日圓特價書(折合台幣約37元)。在台灣的茉莉二手書店，這本書的中文版賣台幣60元，相較之下，Book Off書價的低廉程度真是無與倫比啊！

三、Book Off帶來的影響

由於價格和品質兼優的原因，Book Off成為我此行最愉快、收獲最大的來源。但是回到台灣以後，我不禁反思為什麼台灣未出現這種大型連鎖的二手書店？如果開始經營，又會為台灣的出版、書店市場帶來什麼樣的影響？

透過商周1118期的報導〈不擁有的商機〉(2009.4.27)，使我瞭解Book Off的創使人坂本孝，在此番創業上是有一些值得佩服的創意。一方面他把握日本泡沫經濟下所產生一股「擺脫擁有」的思潮－即民眾收入變少，購物觀念也逐漸改變，不再非要擁有最新、或專屬自己的東西，即使用過的二手商品，只要是新的、好的，也可以接受。又看準日本原本就存在的大量閱讀人口，坂本孝開始大膽的以相較一般二手書店或廢紙回收更高的價格，大量收購民間的舊書，並且不論書的作者、內容、出版年代，Book Off將所有收購進來的二手書，依書本外觀的完整和清潔程度，區分為A、B、C三級(A級指進貨後可直接售出的書籍，依原價10%收購，買入後再以原價50%賣出；B級指有污漬，但擦拭整理後等同於A級的書，收購價比A級少一些；C級指有污漬無法擦掉的書籍，每本約10日元買進)。如此創意又簡單易懂的做法，同時滿足經濟不景氣下，想以低價買到優質二手書的人，以及想高價脫手舊書的人們。

然而，當民眾或觀光客到Book Off享受採買二手書的快樂時，或許有一群人要提出不平和抗議，那就是在二手書的轉售過程中，未能分得半杯羹的辛苦作家們。新台灣新聞周刊的一篇報導〈Book Off新古書店〉(2008.9.30，第650期)，就指出日本創作界以「撲殺知識的吸血鬼」來形容Book Off，不但無視著作權人的利益，甚至奪去了原本可能會購買新書的客群。又從實際的法律層面來看，日本現行的著作權法，規定著作權人的「讓渡權」，在新書讓渡給消費者的瞬間，就完全耗盡(即所謂的「耗盡原則」、「首次銷售理論」(First-sale Doctrine))。我想換句話說，就是現今法律開放二手書店有任意處理舊書的自由，原著作權人在過程中只能做個局外人。

看了上述報導，我才驚覺二手書店的經營背後，原來藏有一些看不見的法律難題需要思考。再回想Book Off在官網公佈的經營理念之一：“Contribute to local society through the active conduct of business”(透過積極的商業管理，為當地社會貢獻)，現在對照著作權人的抗議呼聲來看，似乎顯得既矛盾又諷刺啊！

註：

由於在Book Off買書的時候太過興奮，書呆子竟然忘了要拍照留念。想要看到Book Off真面目的人，請參考網頁「林氏璧和美狐團三狐的小天地」：http://kunghc.pixnet.net/blog/post/24410707。從這個網頁，同時可看到我在遊記提到的渋谷和荻窪分店，其中我特別推薦的是荻窪分店，因為該店除了二手書以外，店內工作人員也是值得「參觀」的對象。

就我當時在荻窪分店看到的，大約十位左右的店員，各自在書架與書架間的走道來回穿梭（甚至說是「奔波」），辛勤的上架和整書，每個人都是一刻不得閒，帶著一股卯起來工作的勁，仿佛老闆就在身後盯著一樣，充滿緊張的氣氛(身為遊客的我，都忍不住想幫他們擦汗了…)。有幾次我向店員請問想買的書，店員都親自帶我到可能放置的書區尋找，如果找不到，還會不斷的鞠躬道歉。又就算不與店員互動，在一旁悠閒找書的顧客，也會以每3秒一次的速率，聽到店員大聲的呼喊「歡迎光臨」、「○○書正在打折優惠」等口號。日本人賣命工作的奇景，在Book Off的荻窪分店可以欣賞得到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