晉卿(遊記之三)@雨中鎌倉是詩是禪

日本兒童文化產業參訪八天的行程中，第六天預排了自由行，全日的行程可由同學自行安排。原想利用這一天來一趟輕井沢一日遊，但車資實在太貴，不怎麼划算，最後選定了鎌倉一日遊，購買ＪＲ的Free Pass卷1890日元便可周遊一圈。

清晨六點半，在飯店領了早餐後便向新宿車站出發，這個時候來搭電車的多是上班族，月台上雖然人來人往，電車進進出出，卻是闃無人聲。讀報的、看書的、帶著耳機聽MP3的、每個人自顧自的事，誰也不願先出聲破壞當下的寧靜。在電車裡更是同台較勁似的，除了電車的聲響外，連上下車的移形換位都悄無聲息。

感染著這寧靜的氣息，搭乘橫須賀線一路到大船車站，到站前和伙伴間也只交換眼神，一行五個女生便凌波微步地匆匆下車。下了月台，眾人如釋重負，鬆了口大氣滔滔不絕地商討行程，這時我才意識到，原來同行只有我一個男生！偏偏老師還一付樂得輕鬆的口吻說接下來的行程由我全權負責，她們心上的一塊石頭竟往我身上砸來。雖然此行是我提議，但臨行前報告一堆，我可沒有多做準備啊！所幸，近獅子座的女生就算交付重任，多少還會垂簾聽政的。於是我拿起雞毛，一聲令下，等！等下班車轉往北鎌倉。

北鎌倉車站只有一個月台，早上八點半，還不見站務人員。走出月台的柵門便是鄉間小道，延著鐵道的方向南行，不久就可看到圓覺寺的山門聳立在左側的石階上。北鎌倉和圓覺寺都曾是川端康成的小說舞台。《舞姬》裡，戀上舞蹈老師的品子，為了見香山一面，一路從東京車站，新橋、橫濱，直追到大船，一個小時的電車（現今的速度）內，她在車箱內來來回回尋覓香山的蹤影，在大船站時不得不放棄轉搭橫須賀線回到北鎌倉車站。《千羽鶴》，小說啟始的茶會就是以圓覺寺為舞台，菊治在趕赴茶會的路上遇上「捧著印有千羽鶴的桃色縐綢包袱巾的稻村小姐」。在茶會上菊治的亡父的舊情人近子刻意安排稻村小姐沏茶，「置身在這瀰漫著中年婦女往事的場合裡，那位遵循禮法、以神聖的態度沏茶的少女，在菊治的眼中是那麼美，那麼脫俗。」卻在茶會之後，菊治的亡父的另一位舊情人太田夫人，就在下山的半途等候著菊治，「兩人邊談著，穿過鐵道，從北鎌倉車站朝與圓覺寺反方向的山那邊走去。」

過季的紫陽花和著雨泥攪了一地，新綻的牽牛花噙著雨露迎著晨風微微顫動。微雨的北鎌倉車站，輕易地便瀰漫著淒迷的氣息。閒步在這鄉間的小路，不醉也難。還好，加快著步閥逕往明月寺前進，由於寺門未開，便又匆匆地回到圓覺寺。暫別川端康成的淒迷，沿著石階進了圓覺寺，卻又如墜五里霧中，領著參不透的禪意。

午餐在葉祥明美術館旁的一家院落裡享用，我在美術館內挑的一張明信片正好派上用場。明信片的圖樣是那隻叫JACK的狗狗，載著八隻小天使，今日此行共是八人，正好一人一隻，一人一句。於是眾人依次寫下了禪語：

2009.7.6.12.35….（嘉惠）
泥上偶然留鴻爪（蕙瑄）
放鬆!放鬆!在鎌倉的細雨中~空（淑女）
一分鐘吸幾口氣?（建華老師）
うどん　そば　どっち？（珮芸老師）
到此一遊（玉金）
大師已隨春風遠 小町猶存夏雨涼（我）
日日是好日 鎌倉雨絲絲（玉羚）

這當中當數兩位老師最具禪機，若說禪是對生命的了悟，那麼建華老師的「幾口氣」直指生命的原初，珮芸老師的「烏龍麵或喬麥麵」透顯生活的簡素，看似簡單卻深富禪理，實非魯鈍痴愚如我所能參透。我這麼說絕非為了加分，雖然下學期有兩位老師的課，但在這佛門淨地，說加分未免俗氣！

行筆至此，禪意未悟，文氣未完，但有兩位老師這兩句禪語，似乎劃下完美的句點也無妨。就醬子吧，一分鐘吸幾口氣？うどん　そば　どっち？雨中的鎌倉，是詩，是禪。 且慢，在劃上最後一個句號前，我頓時對圓覺寺的一段公案有所了悟，那榜示於山門的「○是什麼」，我的悟答，圓就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