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本見聞錄之一~簡美玲

東京，一座交錯的城市 ◎簡美玲

日本首都東京是亞洲第一個擁有地下鐵路的城市，1927年第一條地下鐵淺草～上野段通車，上野站成為東京地鐵的祖先。在東京，地鐵便捷，每條線路都有指定的醒目標誌顏色，只要記住各條線的顏色，便可順利地完成換乘。因此，在東京，每天有千萬人擦肩而過，人與人間總是交錯著。

地鐵裡，你看到的約略有兩種顏色，黑色和灰色。

灰灰的車廂，女人們一身素雅的黑裙黑套裝，男人們或黑或灰的大衣、風衣和黑皮鞋。女人們上過妝白淨的臉，以及黑白分明的眼眸似乎中和了暗沉，即使是下班的行色匆匆中他們仍抬頭挺胸的、神采奕奕的，讓人看不出一絲的滄桑或倦累。

每個日本人，一生必須有三套和服:第一套是3—7歲的時候，参加“兒童祭”；第二套是在20歲的時候，参加“成人祭”；第三套，是结婚的禮服。這三套和服，儼然是他們的傳家寶。有時運氣不錯的話，你會在地鐵中看到穿著傳統和服的女人，許是剛從喜宴中歸來，他們捲起高髻，白襪下夾著木屐，招搖過地鐵且濃妝中透著喜氣逼人，你就會驚喜的多看他們一眼，彷彿明治時代的蝴蝶夫人跨越時空從長崎來到東京，或是你隱約看到唐代的美女乍現，因為日本和服是從唐朝盛世傳入日本的，有著濃厚的唐裝基礎，你會深深感嘆有些中國文化竟在這裡光大。

在地鐵黑灰兩色的交錯中，你只感到行色匆匆和莫測的冷漠矜持。

東京的天地只有兩種顏色，藍色和白色。

陽光從藍藍的蒼穹中透出來，照在地上白白的積雪上，千真萬確，妳不用懷疑是地上雪呢！這時你就會被閃閃發亮的陽光欺騙了，以為艷陽高照，就失去了戒心，一出門冷冷的寒風就侵襲了你的眼鼻，或你以為冬陽溫煦，急於投入溫柔懷抱，一不小心又被紫外線刺傷了。

在藍白相間的東京天空裡，是隱蟄於冬季中卻蠢蠢欲動的愉悅心。

湛藍的天空和銀白的積雪

在小金井公園裡只有兩種聲音，一種是棲息樹上的烏鴉啼聲，另一個聲音是我們趕路的腳步聲 ，你很難想像所謂的「小」金井公園，腹地是多麼的廣大，偌大的公園除了樹還是樹，褐黃色的、光凸凸的樹梢、千百種姿態的大樹、小樹矗立兩邊，像一座迷宮森林，怎麼也走不出來，你很容易是個迷失過客。

烏鴉的啼聲和人聲，交錯在林間，寂寞的樹梢，多了生氣。

在上野公園裡，你會注意兩種人，一種是東京街頭你少見的老人，他們不急不徐的群聚聊天看過往行人，或是滿臉燦爛笑容，排隊等待出發去上野動物園的孩子們。有時你會不明究理的跟著人群駐足凝視，原來是年輕、熱情的街頭藝術表演者。

當他雙腳終於站上平衡架上表演拋接，你仰頭，正看見陽光灑在他的臉上，望著他的俐落和真誠，年輕寫在他的臉上，你不禁雙手鼓掌著，不停的鼓掌，連眼啊也濕潤了，熱愛生命的感動啊！年輕真好！

唯有在這裡，看著他們你的腳步會自動慢了下來，享受一點悠閒的午後。

街頭表演者 和等待去動物園的孩子

在東京，我們都是過客，每個人匆匆擦肩而過，於是，在異域中，人與人，事與事，時間與時間，盡是交錯。

印象最深刻的交錯是前進江戶東京博物園。網路資料是他和吉卜力美術館僅一站之遙，坐落於小金井公園內，五點半閉館。地鐵站前的地圖明顯標示看來不遠，哪知孩子的一句：要不要用比例尺測量啊！竟一語成讖。

走再走、問再問，看到路標距小金井公園很近哩！目標就在不遠處，加油！進到公園才發現它比大安森林公園大上幾十倍，問了熱心慢跑者說還得走半個小時，眼看太陽就要下山了，一大群人汲汲趕路，到達博物館時四點十分，晴天霹靂，四點三十分閉館、售票到四點。到達而無法入園，悻悻然回程，一路上懊惱、沮喪不已。

後來才知道東京很多博物館冬季開館只到四點半，網路資料、旅遊書籍或地圖資訊，其實並不可靠，地圖畫得很近卻遙遠之極，有些地點找來也不算簡單，這使我想到即使每個人看來如此相近，內心卻距離遙遠。呎尺天涯，如何定義，匆匆人世中，人們總是交錯。

東京的地標~東京鐵塔的夜晚則是另一個交錯，我們從山手線轉日比谷線到神谷町，愈夜愈燦爛的夜晚，浪漫的夜東京，久久駐足而不願離去那絢燦的悸動。

燦爛的東京夜景 和東京鐵塔夜未眠

回程時我們判斷一定繞遠路了，應往人多地方走，反向走後竟迷路了，有人抱怨應走原路，有人肚子餓，有人懊惱，四個人坐在街頭研究地圖我們是真的與神谷町交錯了。停停問問，問問停停，孩子欣悅發現地鐵入口，從大門町往B2地下道，看到熟悉的綠色山手線，欣喜萬分，經過濱松町就回到品川。

因禍得福不用轉線而直通目的地，距離近了，這個交錯，竟是豁然開朗，也讓我體會到交錯另一篇章：誰說交錯一定是錯呢？所有的錯過都不是過錯，交錯過的人生是否更珍惜與豁然？

東京，千萬人的轉運站，千萬人中的匆匆，千萬人的過客，千萬人的交錯。

2010年的2月，我們是偶然駐足的投影，交會也交錯在東京這座陌生城市中。